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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说罢便走了出去,只留下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,不知谁说了句:“天爷,明珠莫不是被哪个大人瞧上了?”
珍珠走过来手指头隔着虚空点到她们每个人脸上:“像什么话,一个个的就像是聒噪的鸭子,都回去干活。”
明珠亦是沉默地走回自己的地方,面前的桌子上还摊着她方才临走前看着的卷宗,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,全都成了天翻地覆的变化,她一步一步在宫里头走到今儿,自明日起全都烟消云散了。
很快整个掖庭都会给她冠上新的身份,把她在太礼监的一切全部都抹杀,哪里还会有人记得她呢。明珠叹了口气,从一旁的笔架上头取了一支狼毫,捻开一页宣纸,把没办完的事宜都列在上头。
严鹤臣回到少府监之后谁也没见,径直回了自己的西暖阁,他拉开柜子的多宝阁,取出里头的装着明珠耳环的木匣,又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木盒子来。
他把木盒打开,里头是一套全新的红宝石头面,成色极好,每一个都在烛光下晶莹剔透,不论是红宝石项链还是头饰,各个都是雍容富贵的模样。每一块石头都被打磨得光盈精致,连一点扎人的棱角都没有。
他想叫人来给明珠送去,可又担心她觉得自己小题大做,他们二人原本也只是假借了这一层关系,若不是借此机会,他根本没胆子送明珠礼物。
哪能想到会有今日呢,若是在往日,严鹤臣乐意送明珠金银财物,或是玉盘珍羞,不管是花出去还是吃进肚子里,那都没了也就没了,这些个有纪念意义的东西,他总觉得自己没有送出去的立场。
他这样的人,怎么配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呢,偷得朝夕已是奢了,可若能瞧见她戴上他送的东西,严鹤臣心里说不出的欢欣雀跃。
在前朝后宫都只手遮天,翻云覆雨的严大人,今日像极了初出茅庐的愣头青。
他拿着这个盒子在屋里走了两圈,终于还是狠下心叫来宁福:“把这个给明珠送去,仔细些,别叫人瞧见。她若问……”严鹤臣舔了舔嘴唇,有些艰涩地说:“就说是我给她的其中一份……聘礼。”
第47章
明珠在太礼监里头忙到黄昏,看着日影一点一点落下来,天边的晚霞一圈一圈的荡漾开,像是清池里头的涟漪,太礼监里头的每个人都在瞧着她,可却也不晓得她到底攀附上了哪家的富贵,待天光一点一点冷下来,明珠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,默默地望着窗外发呆。
熙和走到门口的时候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,明珠坐在床边,眼中闪烁着空旷和茫然,这样的神情是很少能在明珠眼中看见的,这个女郎向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,她轻轻叹了口气,而后说:“明珠,太后想要见见你。”
明珠从桌子后面站起来,微微抿了抿嘴唇。
刚走进万福宫的廊庑,太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刚从万福宫的琉璃瓦歇山顶上头落下去,只余下淡淡一抹白,在天际晕开。院子里都是清苦的药味,感觉这丝丝缕缕的药香已经渗透进了万福宫的每一处家具陈设中。
明珠在这里头待了好几个月,里里外外的人都和她十分谙熟,有人给她撩开帘子,她走进去,给在拔步床上平卧的太后行了礼。
太后的身子已经一日不如一日了,如今全凭着汤药吊着,她微微侧过头看着明珠,看了好一会儿才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:“皇上来的时候同我提了一嘴,说你要嫁给严鹤臣了?”
早猜到了太后有这么一问,明珠也不觉得意外,她乖顺的福身道:“已经合了八字,确有此事。”
太后似乎笑了,她抬了抬手,让屋里的其余人都出去,而后才淡淡说:“你别拿哀家当傻子,我确实病了,可眼不花耳不聋,你平心告诉我,到底真的是你喜欢他,还是别有居心,想要假借他的本事,离开紫禁城?”
明珠抬起头,看着卧在病榻上的太后,她微微阖着眼,语气很是平静,像是个慈眉善目的老祖母似的,这个问题并不好答,因为明珠自个儿也不清楚。
她和严鹤臣都知道,说是嫁给他不过是权宜之计,严鹤臣舍下许多顾虑来扛着雷霆万钧的压力,明珠不得不说是心生感激。可她自己却不晓得到底是因为感激,还是旁的什么,自严鹤臣早上的话说出口,落在她耳朵里,心里竟涌动起几分雀跃来。
许是欢喜的吧,明珠把额头贴在地面上,轻声说:“奴才和老佛爷掏心窝子说,奴才确实是不想留在紫禁城的,皇上是人君,是天下共主,奴才算什么,不过是卑微如蝼蚁般的人。皇上想把奴才留在宫里,不过是吃惯了山珍海味,新鲜些淡饭粗茶罢了。严大人不嫌弃奴才,奴才自然是欢喜的。”
明珠话里话外有几分讨巧,还有几分避重就轻的嫌疑,太后很久没有说话,倏而长长地叹了口气:“熙和,送她出去吧。”
室内依然是清苦的药味,明珠默默站起来,可心里头却升起几分不解来,没料到太后今日叫她不过只是为了说这么两句话。熙和姑姑送她从暖阁里头走出来,站在廊庑里看着明珠轻声说:“有些个话我还想嘱咐你两句。在宫里头,严大人向来都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,唯有做事还算妥帖,故而他树敌颇多。可他也不是轻易能给别人行方便的人,向来你对他而言不大一般吧。这些年他如履薄冰,过得辛苦,你若是能帮他,也尽力帮一帮也就成了。”
这话当真是不像太后能让人说出来的话,明珠愣愣地听着,熙和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荷包,里头沉甸甸的,她拉过明珠的手,把荷包放上去:“老佛爷不好正大光明的赏你,这些钱,就当是你伺候老佛爷一场,老佛爷给你的一份心吧。”
这一连串的举动,让明珠一头雾水,她看着熙和走回了暖阁里,愣愣地在原地站了很久,才缓缓跪下,额头贴着青砖往暖阁的方向磕了个头。
暖阁里头,太后依然静静地躺着,听见熙和的脚步声,才微微睁开眼看向她,熙和轻声道:“全按老佛爷的安排做了。”
空气里都是汤药缭绕的味道,有小宫女端来汤药,太后摆摆手,让她放在一旁的矮桌上,等她出去了才看着熙和说:“当年的小五,都要娶妻了。”
她似乎是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回忆中一样,轻声说:“一晃又是十年,你说说,哀家怎么就老了呢?”
太后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,养尊处优,万千锦绣堆出来的,如今也不是一样的垂垂老朽,油干灯枯么。熙和眼里噙着泪:“太后别说了,您还是春秋正盛呢。”
“你还有我自己明白么?”太后看着帐顶,“先帝爷子嗣凋零,当初我一直都想把他养到自己身边儿,可他母亲是个刚烈性子,宁折不弯的主儿,没了这个孩子在身边儿,只怕早就活不下去了。可她当年做的那些事儿,当真也是惹恼了先帝,不然也不至于连带着不喜欢小五。想当初,他还小的时候,一口一个斓娘娘地叫我。”
红颜枯骨,美人迟暮。太后合上了眼:“到底还是没能听他叫我一声母后。”
熙和心里也觉得酸楚,反倒是太后又想起另一宗事儿来:“按理说每年都该在蚕室外头给黄门们验身,若是有不合规矩的,还是要再挨上一刀,这么多年来,可有人给他验过?”
熙和轻声道:“这个奴才也去打听过了,早几年的事早就模糊了,一刀刘都出宫了,只怕早就不在京里了,这些年自从严大人发迹之后,到了日子能让他去应个卯,喝杯茶,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,哪个敢真让他把衣服解开去验看啊。”
太后沉默了一会儿,轻声说:“若是得空了,确实也该找个机会好好打听一下,要万一真是……我到了地底下,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先帝爷交差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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