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中,三条渔船渐渐接近大江北岸。
抓丁的官兵住在渡口的一个简陋棚屋中,棚屋旁的空地上生着一堆篝火,被抓的壮丁被绳子绑成一串,坐在空地上。两个官兵,一个怀中抱着长矛歪歪扭扭地站在一边打瞌睡,另一个长矛放在脚边,手里拿着一根串着鱼的树枝在火堆上翻动。
老宋令两个小伙子跟着自己去对付看守,另外八个,以李二郎为首,去将棚屋围了,不必杀谁,只要站成一圈端平鱼叉即可。
轻轻走到站着的那个瞌睡虫身后五步远的地方,将早已出鞘的宝剑放在脚边,拉弓搭箭,老宋平生第一次箭射敌人便射中后心!(无耻!你敢不敢再走近一点?)
那人“啊~~~”地一声长长地惨叫刚刚响起,老宋丢下弓抓起吴山宝剑就冲到火堆旁逼住了那一脸懵逼的吃货。这两个搞定了,老宋让跟着自己的小伙子拿鱼叉对着两个战俘,一人一个看紧了,然后赶紧过去棚屋那边。
那声惨叫当然惊醒了所有人,但是作出正确反应的只有伍长。这是一个满脸胡子的老兵,看得出他很有经验,但同时他也很识时务,所以他跳起来握着刀冲出棚屋之后,一见到满眼鱼叉马上把手里的刀扔地上了,双手高高地举起来免得产生误会。
这时候棚屋里另外两个人揉着惺忪睡眼走了出来,他们的反应就危险多了:一个钻回棚屋拿起了刚才忘记了的长矛,另一个手上拿着长矛却在鬼叫:“反贼杀来啦~”
伍长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两个蠢货,要知道对面那些拿着鱼叉的小伙子们现在很紧张,他们正在犹豫要不要一叉攮死眼前的官兵,而这两个蠢货正在把自己往火坑里推。
“闭嘴,放下兵器,放下兵器,笨蛋,说你呢~”伍长一阵吆喝外加指指戳戳,说完赶紧回过头来一脸真诚的笑:“他二人都是新兵,什么都不懂,好汉勿怪,勿怪。”
老宋提着剑走上前来,宝剑似乎很随意地画着圆圈,剑尖却有意无意地指着那伍长。
“看来,你不想死?”
“不想,不想。这位好汉,让你的兄弟不要误会啊,小的们不敢忤逆诸位好汉哪。”
所以接下来地事情很顺利,老宋收缴了四支长矛和一柄横刀,救下两个目标人物,就率众离开了,他甚至没有给官兵上绑,也没有给其他被抓来的壮丁松绑。他的理论是这样的:壮丁是人,这些官兵难道不是人?把壮丁都放掉,说不定就会害死这五个——也许是四个官兵,这样做是不公平的。何况现在官兵手无寸铁还有个伤员,那一串壮丁要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不能逃脱,救他们又有个毛用?
回到瓜洲渡,天色将明,村里人见老宋果然救回了王六郎和周四郎,去的人一个没少,毛都没掉一根,听说还缴了官兵的械,心说此人果然有手段,他身边又有梁县丞这样做过官的人物相助,嗯,说不定此番随他去,正是合村人的造化呢。
于是二十三户渔家割破手指歃血盟誓,奉宋大郎为首领,听凭调遣,全村老少要随宋大郎北上太原。宋大郎也表示,路上会尽量照顾好老弱妇孺,到了太原就想办法安置他们。
一晚上收拾出来的东西看似很多,许多都是无用之物,粮食等物资真心不多,渔网什么的,老宋觉得还是蛮有用的,反正是乘船,能带着就都带着吧。那么船往何处去呢?
刚刚闯过祸的江北当然是不能去的,老宋仔细问了那出过远门的小伙子李二郎,得知船只顺江而下不到二百里,便可进入淮河,进了淮河便是江北地界,无处不可上岸。又问知不知道哪里官兵少,哪里有粮仓,小伙子道:“闻说淮南兵都去了齐郡,哪里都无兵马,各县都只有些郡兵,粮仓么,江都有……”看看老宋呵呵笑着看他,又道“海陵县也有两个大粮仓。”老宋点点头,竖了竖大拇指。
日出时,十七条渔船离开瓜洲,排着散乱的队形(事实上根本没有队形)向东面驶去。
“大兄,你问粮仓的事,想是因吾等粮少……是要盗粮么?”
“盗粮?粮仓有守卫的,你盗一个给我看看。”
“便如盗马一般……”
“放一把火?”
“呃……不是不是。”
“我是要抢粮。不能盗,就抢呗。”
“如何抢?”
“走进去搬粮食,谁不让搬,就杀了谁。”
“要杀人?”
“这就是一个杀人的世道,你不杀人,你就要杀你。好了,放心吧,我也不喜欢杀人,能不杀人的话最好,我希望他们不要逼我杀人。毕竟我们只是不想被饿死,对吧?”
“大兄这样想我就放心了。”
晚间,船队乱哄哄拐进了淮水河道,隐藏在岸边一个茂密的芦苇荡里休息,一夜无话。天亮后渔民们有的下水摸鱼,有的生火做饭看孩子,老宋留下梁山伯,让他把这些渔民简单地编组,英娘照顾囡囡,自己带着李二郎和另一个小一些的少年去了海陵。
“二郎~”“哎。”“哎。”
“呵呵,你们两个都是二郎啊?他是李二郎,你呢?”
“回首领的话,小子也姓李,故而也叫李二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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